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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41章 有沒有人教過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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收到這死命令後,眾人四散開去,分頭去查醒獅隊、找線人。深水埗內街,年久失修的昏黃路燈亮了,又滅。

一個瘦子慌不擇路,直沖入一條巷子。身後的腳步聲如同死神呼喚,篤——篤——篤,越來越近。他喘著粗氣跑著,回頭看一眼,見那幾個人大笑著,慢下腳步,圍堵了一方路口。他再要往前,一看前方陰影下又有好幾個人走出,一時幾乎肝膽俱裂,幾乎一個踉蹌摔在地上。他嚇得面無血色,無路可退,身子貼著墻,膝蓋一軟,跪下了。他雙手合十,不住求饒:“阿Sir,不關我事呀!我是動了棚架,但是不是我踢的,真不是我!阿Sir,有事慢慢說!”

沈穩有力的警靴踩在地上,男人們手裏掂著黑色警帽,“說!還有誰。”

瘦子環視著眼前這幾個人,顫聲說:“我說了是不是就沒事?”

其中一人狠狠踹他一腳,疼得他直不起腰,頭頂那陰影靠近:“找死,還想跟阿Sir談條件?”

那陰影稍微動了一下,瘦子立刻瑟縮了一下,“不敢不敢。”他腰間隱隱作痛,倒抽著氣:“我說,我說,獅頭是老鼠仔他們,是他,是他。”

為首的男人皺了下眉,顯然沒聽過這個綽號:“老鼠仔?”他有點疑惑地提高了聲調,嚇得瘦子一哆嗦,立刻說:“豹、豹哥您知道吧,豹哥收錢辦事的,是豹哥。”

十幾個人對視著,了然地笑了。

為首的男人說:“這個瘦子,捉他回去!你們幾個,叫總部支援點人過來。”

“真去捉阿豹?會不會不太好?”平時這些人都是有人罩著的,按時進貢。一般收了富豪錢就替他們跑腿,他們也不多管。

為首的男人嗤笑一聲,順勢踢那瘦子一腳:“哈,你以為交這個人就夠了?誰叫他們倒黴,惹到不該惹的人?霍家那個少爺仔差點死了,還有那個陸蔓君,知道她跟李Sir幾年交情吧?學著點!不交幾個大的墊著,怎麽向上面交代?一個阿豹算什麽,沒把他大佬捉了算好了!”

他一揚手,招呼其他人:“走了!”

深夜,一輛雙層警車在深水埗一家夜總會停下,男人對著對講機發號施令:“下車!”訓練有素的警員們一個接一個跳下車,荷槍實彈潛入。

燈紅酒綠,五彩燈光照耀地上,迷幻音樂炸響著。人們迷醉地搖晃著腰肢,哼著時下流行的英文歌。忽然,只聽整齊有力的腳步聲逼近,燈光大亮:“警察!全部舉高雙手,放後腦。負責人出來!”

這麽掃蕩了一輪,一舉將什麽豹子老虎全掃回了警局。

第二天,報紙大幅報道這一次掃黑事件。

陸蔓君半坐著,翻著報紙,看見報紙上李爸爸那胖臉笑得一臉燦爛,因為這次事件還受了嘉獎,又升了一級。她心情大好,又翻開第二頁,看見上面寫著邵氏發言人歐陽公開澄清與事件無關,但是被人砸了一臉番茄和雞蛋,憤而下臺。

正看著,楊偉和梁超美從外面進來:“哈哈!只可惜了那些雞蛋,應該砸爛菜葉的。”

陸蔓君擡頭看他們一臉喜色,指著報紙,大吃了一驚:“你們砸的?”

梁超美說:“可不是我,我最近忙死了,哪有空!”

楊偉說:“也不是我,大概是哪個好心人砸的吧,哈哈。警方把人帶走了,警告了幾句,就把人放了。”

經歷過這次抓捕事件,陸蔓君的背景如何,大家也一目了然。楊偉拍拍她的肩膀,笑著回頭看梁超美:“這也是不幸中的大幸,解決一個隱患。”

陸蔓君最近住醫院,沒了那些煩心事,日子還挺悠閑。私立醫院比公立醫院的環境要好多了。公立床位每天只要兩塊錢,但是排位難等,而且人還沒病好先把人趕出去了。她又要躲記者,肯定是選私立醫院的。私立醫院的護士倒水要錢,紮針要錢,動不動就要錢,不然就老油條似的站著不動。這個吃人的地方啊,沒點錢還真混不下去啊!

不過,楊偉塞錢是很勤快的,所以護士對陸蔓君特別好,主動來問她要吃什麽。她最近天天喝白粥,滿嘴寡淡,就想吃點鹹香濃辣的。但是梁超美管得很嚴,一切容易引起傷口發炎的東西都不能吃,鴨鵝這種屬於發物不許吃,更別提什麽煎炸油燜麻辣的。醫院食堂的夥食也不怎麽樣。

陸蔓君正想說話,遠遠瞥見梁超美的身影出現在門後,頓時洩氣了。“不用了。”

梁超美進來時,手裏還提了個鋁制飯盒,外面用墨綠色網兜罩著,“我給你帶湯來了。”

陸蔓君湊過去一看,濃白魚湯,飄著青翠香菜,聞著就很香。她幸福地喝了一大碗,聽梁超美說:“還有豬腸粉!”她一聽,眼睛就亮了。醫院附近有一對老夫婦,開了一個小檔口,是賣皮蛋瘦肉粥、豬腸粉、砵仔糕之類的,霍榮亨給她帶過一次,特別好吃。“是不是……”

兩人幾乎是異口同聲說:“老太太那一家!”說得兩人都笑了。

梁超美覺得她只有在吃東西的時候,才像個十八歲的小姑娘:“看你饞的!還有砵仔糕在最下面,不要吃多了,嘗一點就行了。不然等會楊偉又要來說我。”

陸蔓君心滿意足地準備吃,又想起霍榮亨來了,“哎,要給霍榮亨留一點!”

梁超美笑罵了句:“不給你買了!你不給我留點,重色輕友。”

“我是為你著想,你該減肥了,哈哈。”

兩人笑著打鬧,外面有人敲門:“蔓君……”

陸蔓君往外看去,沒看見人,先看見一大捧火紅色的玫瑰花。一只修長的手伸出來,敲了敲門:“蔓君。”輕喊了一聲,一個腦袋從玫瑰花後面冒出來,白明瑞歪頭一笑,笑得燦爛,還露出兩個淺酒窩。

梁超美一看來人,先翻了個白眼:“又來了又來了,你看看,這人可真是陰魂不散啊!”

陸蔓君聽得噗笑出了聲,她倒覺得這人挺有意思的,也不討厭他。等白明瑞走近了,眼看著他單膝微彎,似乎準備跪下。這人就是戲多愛演,陸蔓君忙喊住他,警告說:“你別這樣啊,我真的不喜歡。”看他略有點失望地站了起來,陸蔓君掃一眼那花,她要是看不明白這花什麽意思,她也白活了:“白先生,這花我不能收。”

白明瑞臉上的笑容一瞬間僵了,“為什麽?”他還強笑著,搬了個椅子在她病床前面坐下,還抱著那花:“你還在生我氣?怪我沒來彩排?”

這微妙的親昵口氣!梁超美在邊上聽得汗毛倒豎:“我們也沒邀請你來啊?”

白明瑞:“……”他橫了梁超美一眼,暗自磨牙,又擠出一點笑來,對陸蔓君說:“我那天是有苦衷的,我大哥在我爸面前告我狀了……”

陸蔓君估計他這麽說下去,豬腸粉都冷了,趕不及去給霍榮亨送了。“小事而已,我沒怪你。”她頓了一頓,看白明瑞要說話,趕緊先補了一句:“我男朋友看見這花要生氣的。”

白明瑞眼睛睜大了一點,“這種不信任你的男人,早就該分了!誰來探病不送花的?”

陸蔓君心想這人歪理還能說得頭頭是道,她的意思也很明顯了,就是說我有男朋友了,你不要想太多了!偏偏這人還跟她裝傻,陸蔓君無奈說:“紅玫瑰容易讓人誤會。”

白明瑞說:“誤會什麽,追求不都送紅玫瑰麽?”

整個醫院都靜了,陸蔓君一時都不知道該怎麽接話,梁超美看她一眼幫她解圍了:“她都名花有主了,你還追什麽?”

白明瑞氣急了:“我……”

這時,陸蔓君聽見外頭有人大喊:“蔓君,這回要完了!”她再一擡頭,看見朱瑜扶著門,直喘氣,連話都說不清晰了:“我我我們這回要完了!”

陸蔓君看一眼梁超美,又問朱瑜:“什麽完了?”

朱瑜聲音大,很快有護士疾步走過來,手指著朱瑜,毫不客氣罵道:“幹什麽!大喊大叫的,不知道這裏是醫院嗎,以為是你家嗎!”

朱瑜本來心情就不好,這回被指了鼻子,一時氣得用力把她的手拽下來:“你幹什麽隨便指人鼻子啊?有沒有家教啊?”

護士氣急敗壞:“信不信我叫人趕你出去!”

陸蔓君看這勢頭不對,跟梁超美示意,讓她出去拉開朱瑜,這才平息下來。

護士一走,朱瑜緊抿著嘴唇進門,慢吞吞地挪著步子,最後聽見陸蔓君問她怎麽了,她就哇一聲哭出來了。

陸蔓君和梁超美對視著,順手抽了紙巾遞給她:“別哭了。那個護士態度是兇了一點,你別放在心上。”其實朱瑜也不對,但是陸蔓君不想讓她哭得更厲害,就沒說。

白明瑞湊近了看她:“本來就不好看,一哭更難看了。”

朱瑜本來哭得正傷心,聽見這話立刻惱火了,擡手就想給他一巴掌。白明瑞後退一步,躲開了:“哇!蔓君,你這個助理好兇呀!”

朱瑜哭得肩膀一抽一抽的,也沒力氣再打他:“我不是因為那個護士……是因為我們那一塊地皮……”她吸吸鼻子:“流標了。”

流標的意思是,參與投標的競買者不足三家,這個項目會暫時延期,重新招標。以公務員的辦事效率,這塊地皮什麽時候能重新放出來,可就難說了。陸蔓君心裏也是一咯噔,“其他兩家都是很有來頭的呀……”從朱瑜斷斷續續的哭訴中,她大概明白過來了,他們這邊沒有通過初審。

梁超美本來覺得,朱瑜最近進步很快,初審資料是很基本瑣碎的東西,如申請報告,地圖之類的。因為不涉及機密東西,應該不會出什麽簍子,才放心把這事交給她的。一聽現在又攪糊了,她很是生氣:“我說過多少次,讓你檢查清楚投標材料再交!哎!我再忙也該先看一遍的!”

朱瑜這段時間非常努力,幾乎連睡覺都在想工作的事,結果還這麽被質疑。她整個人都要跳起來了:“我確定那些材料一個字沒錯!我去問那些人,我說哪裏沒有通過,他們都在敷衍我……”

兩人聲音尖,白明瑞捂著耳朵說:“你們別吵了,等會護士又來了。”

陸蔓君看他們唇槍舌劍吵著,初審是由張愛明底下的人負責的。她的眼光瞥著白明瑞,心裏隱隱想到了另一個更為可怕的可能性。但又覺得她和白明瑞沒什麽利益沖突,如果白明瑞不想讓她投這一塊地,一開始直接不幫她介紹就好了,何必大費周章?

她正想著,聽見門外有人說:“是有人在搞鬼。”

她順著聲音看去,見穿著病號服的霍榮亨半靠在門框上,微一撇頭,冷眼望著白明瑞的方向。白明瑞回頭一看是他,便笑了,大大方方地與他對視。

兩人視線仿佛被一根繃緊的弦牽動著,幾乎生生爆出火花。空氣如同凝固,整個病房安靜下來,連朱瑜和梁超美都忘了爭吵。

陸蔓君見霍榮亨先動了,他直起身子,朝著白明瑞走過來。他走得很慢,很穩,眼神如一把利刀,筆直望向白明瑞。朱瑜和梁超美下意識讓開了。

陸蔓君突然想起了腦海裏一點遙遠模糊的記憶。她想起自己第一次看見霍榮亨,是在他們逃難時。那時候,他手裏拿著面包,饑荒的人們如狼似虎,都盯著他的面包。但是他面無表情,從他們中間走過去,沒人敢上前搶他的東西。那時,他就是這樣的眼神。

當她仔細看,霍榮亨這眼神又消失了,換上往日她熟悉的笑,盡管眼底沒有善意:“白明瑞。”

霍榮亨走到白明瑞面前,白明瑞還在笑:“怎麽?”

陸蔓君感覺到他們這劍拔弩張的氣氛,盡管兩人都沒說什麽,但她總感覺這兩個人好像要打起來似的。光是這麽看著,她感覺這氣氛不太正常,下意識喊了下他的名字:“霍榮亨!”

霍榮亨回頭看她一眼,又轉回視線盯著白明瑞:“有沒有人教過你,不該搶的東西,不要搶。”他說完,似乎是想起了什麽,又笑:“我想是沒有。”

白明瑞收斂了笑容。

陸蔓君在邊上看著,感覺自己好像在看什麽豪門鬥嘴狗血八點檔,但眼下這些對白就發生在身邊,還是她認識的兩個人,那感覺實在太微妙。她立場實在尷尬,說什麽都好像有點不合時宜。

這時,霍榮亨隨手抽起一張椅子,坐下,狀若無意地撫著袖口,微擡眼皮看白明瑞:“知不知道為什麽?”他似乎是好心要告訴對方答案般,臉上還帶著笑,“因為通常下場都會很慘。”

白明瑞:“哈,那不知有沒有人教你,不爭不搶,死得更慘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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